在刚开始接触语音学的时候，我们不难看出对于我们的发音，我们习惯划分出音段成分和超音段成分，也因此对于语音学的研究也倾向于分出来这两大部分。而对于绝大多数语音学爱好者来说，超音段里最为关注的两个部分无非是声调和语调。声调在本科阶段的学习中，至少知道了它是与基频有关的参数。而对于语调来说，外语系的朋友可能还会或多或少牵涉进去许多内容，而对于中文系的朋友们来说，它总是被跳过的那一节。今天先简单地聊一聊语调。

按照惯例，我们是要对概念进行厘清的。语调（intonation）的研究使劲往前找文献，你可以看到在H. Sweet在1906年的著作A Primer of Phonetics中，就已经有初露端倪的八种语调标记符号了，在书中他也只是提出每一个句子/句群，都有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普遍音高（general pitch），而没有对语调进行一个详细的定义。往未来的时间走一走，可以看到D. Jones在1922年的著作里，总算是有了一个语调的定义，他认为语调就是语音音调的变化，同时这种变化是不受语言重音影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到现在，对于“语调”究竟是什么，很多学者都认为它是牵涉到语音的音高变化，再进一步说，是牵涉到基频的曲拱变化，这就是所谓的“狭义上的语调”。

Sweet, H. (1906) A Primer of Phonetic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2-12

有狭义，自然也就有广义。比如，D. Crystal（1969）就明确指出语调不应该单单指所谓“音高轮廓”（pitch contour）的变化，还应当有其他韵律系统的特征，像节奏、响度等等。D. R. Ladd在他那本有名的Intonational Phonology中，把语调和语义、语用功能结合在一起，认为语调是借助音高、时长、振幅等超音段手段来传达词汇层级以上的语义语用功能的语音特征。现在学界越来越多地关注这一定义下的“语调”，即所谓的“广义上的语调”。

D. Crystal(1969) Prosodic Systems and Intonation in English.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252

可能会有人注意到，上面最后的广义语调的时候，我给语调打了个双引号。那么，韵律又是什么？在语音学词典里，我们可以看到，韵律（prosody）通常包含了语音的方方面面，如音高、时长、振幅、音质、节奏等等。可以说，韵律在某种程度上，是广义语调的同义词。目前我们可以看到的比较早的系统性韵律研究，总是会绕不开J. R. Firth对韵律分析法的贡献。不过Firth的主要攻略点在于韵律语法和韵律结构方面（prosodic structure），换句话说，他们的“攻略”是重音系向，这也是后来韵律词法、韵律句法所钟爱的地方。同时，Firth的开端也为之后的自主音段音系学（autosegmental phonology）铺平了道路，此处我们不再详谈。

韵律的语音分析，在国内外的研究热度自不必说。如果以prosody/intonation为关键词，在WOS上进行文献检索，可以看到众多的研究内容。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除了与其他学科（如认知神经、计算机、心理等）交叉外，出现频次最多的是韵律与语言学其他分支学科的交叉研究，最后才会是韵律自身的探索。

*WOS检索结果示意（以prosody为关键词）

既然学界对于韵律的接口研究如此感兴趣，那么我们不难看出，韵律的声学表征绝对有着它自己独特的功能。通过整理前人研究的文献，我们不难看出韵律主要有这样几个功能：传达韵律结构/边界；表征信息结构特征；标记话语/语篇层次结构；传达交际意图和情感信息等等。因此，从语音实验的角度，就有了诸多韵律与其他分支研究的成果，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焦点的韵律特征，不同学者运用各自的研究方法，得出了较为一致的结论。而对于其他的研究方面也在有逐渐深入的研究，如许毅教授近年来对情感韵律的探索，石锋教授对不同句法现象的韵律分析，加拿大Martina教授带领的团队运用韵律实验的方法对言语行为（speech acts）的解读等等，不同的研究团队都从韵律的多维角度出发，全面考察音高、时长、振幅、节奏等方面。可以说韵律的接口研究正处在火热的档期，从韵律角度对句法、语义、语用等方面进行解构，这尚有很大一片领地亟待开发。

Crystal, D. (1969) Prosodic Systems and Intonation in British English.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5-252.

Firth, J. R (1948). Sounds and prosodies. Transactions of the Psychological Society, 127-152. 

Jones, D. (1922) An Outline of English Phonetics. New York: G. E. Stechert & Co, 135-167.

Ladd, D. R. (1997) Intonational Phonology.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4-84.

Sweet, H. (1906) A Primer of Phonetic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2-12.

Yi, X. (2019) Prosody, tone, and intonation. In W. F. Katz & P. F. Assmann (Eds.), 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Phonetics. UK: Routldege, 352-396.

Yiya, C. (in press) Tone and Inton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