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建构世界】之“整本书阅读”

——梁晓声《普通人》

 导读 / 马头秦

作家，通过散文、小说、戏剧的写作，叙事说理，直指人心，挖掘国民的性格和价值观，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通过黑白的语言文字的传递与转换，在读者大脑与心灵中唤醒与重构。

梁晓声这篇回忆父亲的文章，和朱自清写父亲的《背影》是不同的体验。朱自清是抒情写意，梁晓声是叙事写实。《背影》炽热催泪，《普通人》冷静自省，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师父、爷爷、姥爷的身影与模样……

梁晓声的父亲做了一辈子的普通人，却因胡子有特色而在高龄“出道’当了演员，不是C位，只是普通的群众演员，但他依然认认真真地做。有三件事反映他的认真：不吃饭、愁下雨、背台词。作者夹叙夹议地推进文章，小说笔法，散文笔触，言行刻画传神，最后上升到信仰的高度。

敢于和甘于做个愚公，本身就是一种勇气，是活通透了。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存在主义者的“他人是我的地狱“理念，也动摇不了这种踏实而笃定的人。

中国老百姓的信仰有自己的特色。

泛神论（“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其实等于没有统一的宗教信仰。中国儒家思想并非宗教，中国道教虽然是土生土长，但覆盖面亦非全国，中国佛教自印度传入，并未上升到国教。普通老百姓并无严格意义上的宗教信仰，这和欧洲民众信仰基督教、中东国家民众信仰伊斯兰教有很大的不同。

但中国人信仰认真——这也是普通人的价值观。往大里讲，认真带来责任感和使命感，家国情怀的精髓就是主人翁精神，把工作当作自己的分内之事；往小里说，认真能带给我们踏实感与愉悦感，当你认真地读完一本书，当你认真地做好一项工作，心里油然而生的是充盈与幸福。

且不谈英雄，普通人的“五大需求”（马斯洛）同样炽热，我们认为五大需求并非按部就班、从低到高的，因为最高的需求——实现个人价值，会抑制住其他需求，像孔子弟子颜回的“发愤以忘忧“（健康都不要了），像裴多菲的“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生命和爱情都不要了），都是对这五大需求顺序构成的反例。

清华老校长梅贻琦说过：“我只希望大家能有勇气，去做一个最平凡的人，不要去追求轰轰烈烈。”从张扬的奋斗到平凡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青少年血气方刚，渴望建功立业或被关注，追名逐利，难免浮躁于心、于行，待人到中年、知天命、至耳顺，便趋于安静和简洁。普通，才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时代在变，如何在“精彩而无奈”的世界里安身立命？唯有认真的精神不会变，认真就是我们的信仰，说到底就是主人翁精神与使命感——我们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今天的新时代，已经在浮躁过后，开始慢慢沉淀，各行各业，都更加需要这份工匠般的认真精神。

另外，还有两个点比较触动我，因为写实。

一是影视行业，光彩照人的只是少数，多数人都在幕后默默奉献。社会的浮躁，起于微末，往往只关注事情进展，不太关注个人感受。我们崇拜明星，聚光灯下，但明星能走多远、红多久，最为焦虑，如果没什么“干货“，很快就被消费干净了，这便是残酷的现实。

二是人伦亲情，最亲近的人，反而不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不中听，经常闹矛盾，但心眼里都是为对方好。伦理亲情就是这样，让人欲罢不能，在磕磕绊绊中、牵挂吵闹中度过一生。

请读原著：

普通人

梁晓声

1984年至1986年，父亲栖居北京的两年，曾在五六部电影和电视剧中当过群众演员。在北影院内，甚至范围缩小到我当年居住的十九号楼内，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父亲被选去当群众演员，毫无疑问地最初是由于他那十分惹人注目的胡子。父亲的胡子留得很长，长及上衣第二颗纽扣。总体银白。谁见了谁都对我说：“梁晓声，你老父亲的一把大胡子真帅。”

……

父亲第一次当群众演员，在《泥人常传奇》剧组。导演是李文化。副导演先找了父亲。父亲说得征求我的意见。父亲大概将当群众演员这回事看得太重，以为便等于投身了艺术。所以希望我替他做主，判断他到底能不能胜任。父亲从来不做自己胜任不了之事。他一生不喜欢那种滥竽充数的人。

……

从此，父亲便开始了他的“演员生涯”——更准确地说，是“群众演员”生涯——在他74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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