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观约:智能写作·人—物·思想观念
1118 阅读 2019-12-30 11:20:10 上传
本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语言战略研究,推送的是该公号“观约谈”栏目的作者“观约”参与第二届“语言智能与社会发展论坛”圆桌讨论后所作的一篇感想《智能写作·人—物·思想观念》,敬请品读!
——第二届“语言智能与社会发展论坛”
圆桌讨论的准备和发言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语言战略研究
“语言智能与社会发展论坛”是由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李宇明教授和哈尔滨工业大学社会计算与信息检索研究中心刘挺教授倡议发起,定期召开,围绕当年人工智能的发展及社会热点选取特定主题邀请相关领域专家学者共聚一堂各抒己见。2018年12月24日,第一届语言智能与社会发展论坛以“语言智能与外语教育的未来”主题,成功举办并发布《语言智能与外语教育协同发展》宣言。2019年12月17日,主题为“智能写作的社会效益、法规与伦理问题”的第二届论坛如期在北语举办。论坛邀请了政界、学界、业界、社会(新闻界)等相关领域专家,以主旨报告和圆桌讨论的方式围绕机器人写作以及文秘、新闻、司法等专业人才培养遇到的机遇和挑战等问题进行了研讨,并发布了《推进智能写作健康发展宣言》。因为论坛邀请了教育部科技司、北京语言大学等相关部门领导,汇集了人工智能、语言学、传播学、伦理学、社会学、法学、文化学等各科学者,还有今日头条、金山、国双等企业界专家,所以刘挺教授直言“这是目前为止我参与组织的最跨界的一次研讨会”、“汉语堂”堂主饶高琦博士也感言“我参加过的工文理最交叉的学术活动”。观约有幸参加了圆桌讨论的环节,在准备的过程中也将一段时间来的所读所思作了一个较为概括的梳理,遂成本期“观约谈”。观约夏虫语冰、不揣浅陋,敬请方家批评。
(一)人工智能在有些方面能替代人类,有些方面则不能。这种替代、置换、融合是一个共时连续统,也是一个历时进阶体系。
(二)智能写作还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其在体裁、应用领域等方面的局限性还比较大。
(三)智能写作基本上还是形式上的摹写,而较少涉及情感因素,更基本不涉及人类的逻辑推理和常识体系。
(一)从语言结构角度来说。目前的智能写作还主要限于在语言结构上程式化较强的体裁和场景中,它们的主要特征是在语法、句子连贯、段落衔接等方面的结构要素都较为固定。换句话说,如果将体裁和场景的程式化看作一个连续统,那么目前的智能写作还处于连续统较强的那一段。
(二)从负面影响来说。一方面是输入和输出文本在结构上的雷同化,会强化词汇、语法、篇章等层面的固化或程式化,进而会给阅读者的言语库和言语能力带来消极影响,甚至会导致言语能力的退化。这就很可能会更加强化了英国教育社会学家巴兹尔·伯恩斯坦(Basil Bernstein)做的“复杂语码”和“局限语码”的区分。另一方面,智能写作在推送和接收上的精准则进一步强化了已有的“网络社会分层”,使虚拟空间的阶层区分更加固化。
(三)语言学(家)的作用。尽管连弗莱德里克·贾里尼克(Frederick Jelinek)本人都记不得“每解雇一个语音学家/语言学家,我们系统的性能就会提高”这句名言是何时何地说出来的(1985?1988?),但是这一波人工智能的崛起也的确是与语言学研究者们关系不大。在人工智能或者说自然语言处理的历史上,一直是基于规则的理性主义和基于大数据的经验主义的浮沉错落、此消彼长。在大数据库和计算机硬件技术跨越式发展的基础上,这一波人工智能所取得的成就是惊人的。自然语言的人工处理也基本上完成了词和句的逻辑语义层面,而开始向逻辑推理以及更进一步的语用前进(下图是2018年11月哈工大SCIR研究中心主任刘挺教授在微软“21世纪的计算”——AI in Practice论坛上发表演讲的一页ppt)。但是历史已经证明,经验主义的取向有其无法解决的短板,人工智能的发展依然需要语言学家在体裁研究、情感语义分析、语用规则等等方面给出更实用的解答。正如李宇明教授近几年所倡导的“语言学的话语转向”,语言学家要做的或许应该在低头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供给侧),也抬头看看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需求侧),达到供需互动互促互进的良性循环。
(四)人与物的动态平衡。一部人类科技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创造器物改造自然和自身的发展史。在以万、千计数的漫长发展史上,人类创造的器物都是外在于人的,但是近些年的技术发展则使人类遇到了人—物难分的难题,伴随而来的是一系列伦理和法律问题。比如智能写作写出的作品的归属问题,再比如芯片植入大脑后的人类是人还是半人(或者半个机器人)的问题等等。换句话说,当前的科技进步正在使人类进入一个前所未有过的人—物混合甚至融合的时代:物越来越具有人性,人也越来越有物性。
(五)思想观念的变迁。与上面(四)密切相关的却又往往为人所忽视的一个方面就是在此过程中人类观念和思想体系的变迁。智能写作辅助下的“写作”还是前人工智能时代的那个“写作”吗?大脑中植入了芯片的“人类”还是千年前的“人类”吗?机器的“思考”跟人类的“思考”一样吗?艾伦·图灵(Alan Turing)1950年的论文《计算机器与智能》不仅仅是关于机器能力和测试的,也还讨论了由于词义、观念的变革而带来的人类对于机器的包容。他说:“然而,我认为本世纪末,由于词汇用法会有较大的变化,总体的文化思想也会改变,届时当我们谈到机器会思考时将不会再被反驳。”(Nevertheless I believe that at the end of the century the use of words and general educated opinion will have altered so much that one will be able to speak of machines thinking without expecting to be contradicted. I believe further that no useful purpose is served by concealing these beliefs.)这也可能才是“机器能思考吗?”这一问题的真谛所在。这一点也像极了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在今年11月参加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举办的“通过创新获得力量”(Strength Through Innovation)大会时说的话:“我不认为它是一个‘技术人员’,我对它的历史、哲学、战略方面感到担忧,我确信,人工智能及其周边学科将带来人类意识的改变,就像启蒙运动一样。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1] [美]阿莱克斯彭特兰 2015 智慧社会:大数据与社会物理学[M],汪小帆、汪容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2] 陈宗周 2017 AI传奇[Z],“环球科学”公众号。
[3] [美]杰瑞•卡普兰 2016 人工智能时代[M],李盼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4] [美] 马文·明斯基 2015 情感机器:人类思维与人工智能的未来[M],王文革、程玉婷、李小刚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5] [英]维克托•迈尔-舍恩伯格、肯尼斯•库克耶 2012 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M],盛杨燕、周涛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6] 吴军 2019 全球科技通史[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
[7] [美]朱迪亚•珀尔、达纳•麦肯齐 2019 为什么:关于因果关系的新科学[M],江生、于华 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
[8] Turing, A. M. (1950) 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 Mind 59(236), 433-460.